[ヒプマイ/亂寂] 過期的親吻
✧空寂LESSON學園paro企劃「教師與教師」
✧年齡操作有
他從沒想過,和飴村亂數會以這般形式再次見面。
「請多指教吶,神宮寺老、師。」
眼前的粉髮青年向他伸出右手表示善意,神宮寺寂雷的思緒斷開了片刻,發覺對方似有誓不換手的意圖後同樣抬起右臂和他禮貌性地交握。相較辦公室裡其他教師而言,粉髮青年的服裝顯得時尚流行許多,搭上那張稚氣的臉龐說是在校生也不足為奇,一旁的教務主任滿臉笑意地介紹著這位新聘教師。
「這位是飴村老師,他曾經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現在回到校園裡擔任教職……神宮寺老師的年資較深,說不定對他有些印象?」
「……或許吧,在我還是個不成熟的教師時有過幾面之緣不一定。」
青年用力地握緊比他大上一個尺寸的手,又迅速放開背到身後,教務主任沒發覺這個微小動作透露出的不友善,繼續交代了些新進職員的注意事項才離去。
「以後就是同事啦,啊~啊,神宮寺老師可能對我沒印象?亂數!飴村亂數,教授科目是數學。」
寂雷看著亂數,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笑容中夾雜了些不愉快,連帶著語帶諷刺地和他自我介紹起來。他本想說點什麼,最後只得按奈下對這不成熟行為的不滿,深深嘆了口氣,也是他欠亂數的。
他微微彎腰,指頭勾起滑落的散髮至耳後稍加梳整,壓低聲音道:「我還記得你,但既然往後都是一個學校的老師了,讓我們一起努力吧。飴村老師。」
最後幾個音節寂雷特意加重了語氣,有意無意地暗示亂數牢記彼此現在的身份,和他希望保持的交流距離,盡量表現出他的友好。
教授數學的新人老師,和資深的保健體育老師,這樣就足夠了。
亂數很快反應過來,歪著腦袋做出回應:「沒想到神宮寺老師還在這裡教書呢,好懷念啊~以前受您照顧了——」他踮起腳尖,離寂雷又近了一點,怕全辦公室的人不知道他們過去曾有過的師生關係,甚至在當時交情匪淺似的。但亂數話鋒一轉,用更小的聲音模仿寂雷加重語氣反擊。
「畢竟你很多管閒事啊,寂雷。」
這下神宮寺寂雷更加認定了飴村亂數回到從前的母校任職,必定是他另有圖謀的有備而來,他還對兩人的過去有所牽掛。
但他亦不願再有朋友以上的交集。
上課鐘響,寂雷意識他必須回到保健室待命,曾就讀醫科並獲取為數不少證照的他同時被指派保健室的工作,因此大多時間他都待在那裡。只有少數需要拿取教材、處理庶務或代班交接時會回到教職辦公室。
大多數的老師都私底下悄悄議論著,憑著神宮寺的能力,或許去大醫院當個駐院醫師都沒問題,可他又為什麼偏偏待在這種普通學校,過著平凡教師兼保健室醫生的生活。
理由當然只有寂雷自己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選擇,在飴村亂數轉學進入這所高中時就開始了。
他們註定會遇上,無論是一年五年、甚至是七年,命運的指標終究會將他們指引前往同一個地方。
他抱著幾本教科書匆匆回到醫務室,心跳因著快走的腳步跳得厲害,也因為故人的幾番顰笑。
飴村亂數,七八年過去了,歲月好像從未在他的臉蛋留下痕跡,個子還是一樣嬌小,對上亂數清澈的藍眸時,時光彷彿倒流回到他們初遇那年。
束起一頭長髮的男人從亂數背後虛擁,輕鬆地拿下櫃中的目標書籍,他轉過身來,滿臉的不樂意卻掩不住眼角的欣喜,接過書本時便忍不了地笑了。保健室外的走廊時常傳來小跑步聲、接著糖果掉滿地的咕嚕聲,每一次保健室的門被拉開,都是他甜得膩人的笑容。
總歸是年輕時造就的錯誤。
/
新來的年輕數學老師在學生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甚至在單身女教師間也悄悄流傳著他的社群網站帳號。
先是那張天使般的臉蛋,走在校園裡都不免受人注目多看兩眼,搭配一身剪裁合適的襯衫和七分褲,再以幾枚設計華麗的飾品點綴,若不是亂數在眾目睽睽下走進教室,開始進行課堂的教授,學生們或許會將他當成哪個教職員的親屬。
平時待人親和,粉髮教師與十七八歲的高中學生們的年齡差說大不大,亂數也才脫離學生的身份不久,又相當跟得上流行,聊起天來可以說是毫無隔閡;說小卻也不至於讓學生們瞧不起他,專業而認真的上課態度讓學生們不由得仔細聽課,畢竟就算只是看著老師的臉也是種享受。更別說他偶爾流露的無辜神態,沒有哪個女學生能在上課時走神,生怕考糟了會讓老師不高興。
至於虜獲職員室的單身女職員則是另一件事了。
亂數嬌小的身影穿梭在職員室裡,仗著自己年輕,張口對每位女教師都是「姐姐、姐姐~」的稱呼道,每天一大早進職員室便從門口的第一個座位打招呼到最裡邊,嘴甜得像含了塊糖蜜,職員間的氣氛竟也因為他熱絡了不少。
以上,都是神宮寺寂雷無論願意或不願意,近一個月來經常左耳聽右耳出,卻聽到不得不記住的校園八卦。
要說他之所以會被強迫成為謠言集中處,不外乎是來保健室休息的女孩子經常談論起飴村亂數,甚至因為亂數當時有意無意透漏了他們過去頗有交情,消息傳得整個校園沸沸揚揚。不只同事隔三差五裝熟向他問些私事,好奇心沸騰的學生們數量驚人,這才是最後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還不都是為了不要讓奇怪的流言在校內傳開,否則寂雷也沒必要逢人認真闢謠。
不然照亂數到這說一點,再到那說一點,真真假假或過份誇大的零散訊息,整個謠言不知會被拼湊變得多離譜,也幸虧他止血總是止得快,才沒讓他們兩人惹上麻煩事。
「飴村君……」
到底有沒有想過過去的事暴露出去,可能會給自己的未來惹來多少麻煩?
沒費多少力氣,寂雷的校園生活就被亂數攪得一團混亂,肇事者卻還得意洋洋地觀望著事態。
寂雷無力地深嘆了口氣,向整潔的淨白床鋪看去,他過去也在這個場所和那孩子有過繾綣……。
他制止腦海倒轉的回憶,將心底翻湧的情感摁滅,他們早在那之後便結束了,可為什麼卻在再次見到飴村亂數時變得無法控制,瞟向他粉薄的雙唇時,不住地臆想親吻他的甘美。
/
飴村亂數給花瓶裡的花換上新的淡粉山茶花,特地給規劃得白白淨淨的職員室帶來些色彩點綴,淡淡的清香也相當受到女職員的喜愛。
「大姐姐們喜歡就太好啦!淡淡的香味,跟大姐姐們也很搭哦。」
他樂得轉了個圈兒,張開雙臂似要一一擁過在場的女人們,卻巧妙地蹦跳著回了自己座位。
一坐下,亂數就注意到難得出現的對桌鄰居。
神宮寺寂雷掃過他一眼,發現若不是他夠高,亂數桌上塞滿的各種大小包裹幾乎就要將他掩埋。
「飴村老師。」他吞了口氣,忍不住開口。
「嗯?寂雷老師我沒注意到你耶,只是打招呼的話等等啦!我要處理桌上的禮物了。」
「我要說的正是這個。身為教師,收受學生的贈物是不合宜的……」
寂雷邊說視線邊一一從包裝精美的禮物瞟過,有些較精緻的小方盒應該來自同事,有些一目瞭然的分裝糖果明顯是學生送的,但多半也都包裝得相當可愛,用著色彩繽紛的分裝袋裝好,再打上個蝴蝶結。
他自己都沒發覺地蹙起眉頭,蔚藍的眸瞇成長狹,心底浮浮沈沈儘是猜測亂數收下這些禮物時的想法。還記得以前亂數也是這麼受歡迎,每天打開鞋櫃總有幾封親筆情書,座位抽屜更是零星被塞了些糖果,搞得寂雷時不時要提醒他小心蛀牙。
但卻好像從來沒有此刻的心煩意亂。
對面的亂數倒是無視了寂雷的焦躁,捧著個用粉紅緞帶繫起的黃色盒子,鼓著臉緩緩挺直了背部,這讓他看起來高了幾公分,至少能從禮物堆中探出半個頭。
「這是大姐姐們的心意啊,寂雷老師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懂,真無聊。」
接著他竟把手中的盒子往寂雷的方向遞了過來,邊咕噥著:「而且之前的禮物都已經收下啦,現在不收多奇怪。」
亂數將禮物往自己塞的動作,和他慣常的小抱怨讓寂雷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輕輕拍開他的手背,硬著頭皮回道:「我沒看見。」
說謊。
就算再怎麼常待在保健室,亂數可是故意把桌上的禮物不斷堆積,才終於變成今天這模樣的。要說這期間寂雷一次都沒回過職員室,那實在不太可能。這一個月下來寂雷要是想對他說教更多的是機會,怎麼就今天突然反常。
他反覆在心裡推敲,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因為看見他很享受被女孩子簇擁示好的樣子才會如此吧。
亂數聳拉著臉,嘴角卻微微勾起,對寂雷的心思心照不宣。
回到母校任職,亂數自然是另有所圖的,雖然這跟他對寂雷當年和他分手仍有埋怨是兩件事,但他確實是賭了一把,這個男人還愛不愛自己。
他還記得裝病天天跑保健室黏著寂雷的日子,也記得畢業時寂雷被拗得沒法,兩人在櫻花紛飛的午後將保健室鎖上,躲在裡頭親吻彼此,任由年輕的他擁抱他白袍底下的身體。
他喘息著和年長男人索要了唯一的一個吻。
上課鐘響,亂數收拾好教材起身,暗自腹誹寂雷這把年紀卻還這麼悶騷,回頭吐舌擺了個鬼臉:「拜拜。」
寂雷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明明亂數和以前相比並沒有什麼改變,他卻莫名覺得和現在的他相處起來有種被步步緊逼的壓迫感。或許是他依舊把亂數當成少年,卻不得不正視他已經成長,甚至追著自己的腳步同樣成為了教師,回到他的面前與他平視。
疏理好思緒,寂雷也趕忙離開職員室,他原本只想將幾本書暫時放在置物櫃便回去保健室,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學生受傷,空著沒人太久可不好。
聞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寂雷思忖著泡杯茶先休息一會兒,在保健室值班的時間通常都是這樣的,但沒有學生是好事──他又想到亂數在學時總變著花樣跑來保健室,再來是讓他糾結煩惱許久的關係轉變,好像無論有沒有受傷,保健室出現學生的話總沒有好事似的。
長髮男人笑了,懷念往日愛戀的溫暖和失去的感傷在他臉上揉合,而他確實有件難掩遺憾的事。現在回想,比起羞恥更多的眷戀,他在這裡接受亂數的擁抱,但當亂數軟磨硬泡求著一個吻時,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仍然只是撥起他的瀏海在額前落下一吻。
希望他把親吻留給真正能夠託付的人。
這個想法如今看來簡直純情得可笑,兩人中他才是天真的那個,指尖拂過乾燥的下唇,想得有些出神,寂雷抬眼才發現有張床舖的隔簾被拉上了。
怪了,沒人時他都收摺好的。雖然有時保健室會溜進一兩個逃課的學生來睡懶覺,偶爾他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是真有學生身體不適,寂雷可不會允許自己怠職。他放下茶葉和馬克杯,走向那張被隔簾圍起的床,輕聲提醒著:「不好意思,老師現在才回來……」
「哇啊!」
白淨的隔簾唰地拉開,兩幅隔簾間探出顆蓬鬆粉髮的腦袋。
燦爛的笑容伴隨一股香甜的氣息,突如其來的惡作劇嚇得寂雷反射性退了半步,隨即認出躲在其中的是剛剛還在職員室和他談話的亂數,他得意洋洋地撒開隔簾,一屁股坐在床尾,勉強及地的雙腳樂得不斷擺盪。
「上課呢?」
「空堂啊。」
「你騙我?」
「什麼呢,寂雷說得好過份啊~我可沒說要去上課,再說這點程度跟傳訊息擅自分手比起來,應該不是太嚴重吧。啊啊——還想寂雷終於答應跟我sex了,結果只是分手砲。」
「……那個先別提了。」
被亂數這麼一說,寂雷半是尷尬半是羞惱地撐著額頭,被亂數開放直白地提起過往他不是沒想過,但就算是心存僥倖他也祈禱著亂數不會直面和他談論這事。
否則他尚未熄滅的愛火,定會再次燃起猛烈的火光,直到燃盡所有。
「悶騷、討厭、說謊!寂雷是大騙子。」
「抱歉,我真的沒想到那件事讓你這麼在意……。」
「沒辦法跟姐姐們做色色的事都是寂雷的錯,哼。」
「……。」
男人無語,要說寂雷的罪惡感和愧疚感還是有的,但他也因為自私而消極地不願面對亂數當下的感受,見他這麼不高興的模樣,無論他的話是真是假都加深了他的負罪感,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來,完全忘了亂數這個月在校園中製造了多少關於他們往事的謠言,給他帶來不少麻煩的事。
仔細想想,到底是自然的愧疚或是他對亂數依然留有愛戀的縱容,一時間也弄不明白了。他望進粉髮青年如碧湖清澈的眼睛,試圖傳達自己的感受。
而亂數光是說卻彷彿還不解氣,一下鼓起臉頰雙手環胸不想理寂雷,一下又瞇著藍眸對眼前男人豎起中指。
「做一件事,我就原諒寂雷。」
剛才還氣鼓鼓的人迅速地收回中指,重新綻開一個完美的笑容,側頭仰望著不明所以的寂雷,纖細的食指輕輕貼在自己唇間。
「把欠我的吻還來❤」
寂雷霎時愣在了原地,怎麼也沒料到亂數會提出這個要求。
他們好像回到從前,亂數身著象徵學生的制服,在寂雷低頭替他整理領帶的時候不斷地干擾,央求著曖昧的親密接觸。
「三秒就好,臭老頭。」
看出寂雷的猶豫,亂數一改親密的態度伸手扯過他的長髮,不滿地補充道:「親完你跟我就結束了。」
三秒。
他們就結束了。
失落和遺憾被填補的希冀同時湧上,寂雷說不清這份悶在心頭的情感究竟被孕育成了怎樣,亂數的眼裡依舊深埋著他永遠讀不懂的東西。
寂雷頷首道:「我知道了。」而後順著頭髮被拉扯的方向傾身,兩人雙唇緊貼。
午後的暖陽從大敞的窗照入,陰影和日光將房間切成兩半,微光被一頭長髮分成細碎的星點撒在他們頰邊,寂雷閉上雙眼,默數親吻的終結。
三。
二。
一。
誰都沒有退開。
寂雷睜開眼睛,極近的距離中無可逃地和亂數彼此視線交融,漸漸鼓動的心跳昭示著他終於讀懂了這對眸子的語言。
我愛你。
✧年齡操作有
他從沒想過,和飴村亂數會以這般形式再次見面。
「請多指教吶,神宮寺老、師。」
眼前的粉髮青年向他伸出右手表示善意,神宮寺寂雷的思緒斷開了片刻,發覺對方似有誓不換手的意圖後同樣抬起右臂和他禮貌性地交握。相較辦公室裡其他教師而言,粉髮青年的服裝顯得時尚流行許多,搭上那張稚氣的臉龐說是在校生也不足為奇,一旁的教務主任滿臉笑意地介紹著這位新聘教師。
「這位是飴村老師,他曾經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現在回到校園裡擔任教職……神宮寺老師的年資較深,說不定對他有些印象?」
「……或許吧,在我還是個不成熟的教師時有過幾面之緣不一定。」
青年用力地握緊比他大上一個尺寸的手,又迅速放開背到身後,教務主任沒發覺這個微小動作透露出的不友善,繼續交代了些新進職員的注意事項才離去。
「以後就是同事啦,啊~啊,神宮寺老師可能對我沒印象?亂數!飴村亂數,教授科目是數學。」
寂雷看著亂數,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笑容中夾雜了些不愉快,連帶著語帶諷刺地和他自我介紹起來。他本想說點什麼,最後只得按奈下對這不成熟行為的不滿,深深嘆了口氣,也是他欠亂數的。
他微微彎腰,指頭勾起滑落的散髮至耳後稍加梳整,壓低聲音道:「我還記得你,但既然往後都是一個學校的老師了,讓我們一起努力吧。飴村老師。」
最後幾個音節寂雷特意加重了語氣,有意無意地暗示亂數牢記彼此現在的身份,和他希望保持的交流距離,盡量表現出他的友好。
教授數學的新人老師,和資深的保健體育老師,這樣就足夠了。
亂數很快反應過來,歪著腦袋做出回應:「沒想到神宮寺老師還在這裡教書呢,好懷念啊~以前受您照顧了——」他踮起腳尖,離寂雷又近了一點,怕全辦公室的人不知道他們過去曾有過的師生關係,甚至在當時交情匪淺似的。但亂數話鋒一轉,用更小的聲音模仿寂雷加重語氣反擊。
「畢竟你很多管閒事啊,寂雷。」
這下神宮寺寂雷更加認定了飴村亂數回到從前的母校任職,必定是他另有圖謀的有備而來,他還對兩人的過去有所牽掛。
但他亦不願再有朋友以上的交集。
上課鐘響,寂雷意識他必須回到保健室待命,曾就讀醫科並獲取為數不少證照的他同時被指派保健室的工作,因此大多時間他都待在那裡。只有少數需要拿取教材、處理庶務或代班交接時會回到教職辦公室。
大多數的老師都私底下悄悄議論著,憑著神宮寺的能力,或許去大醫院當個駐院醫師都沒問題,可他又為什麼偏偏待在這種普通學校,過著平凡教師兼保健室醫生的生活。
理由當然只有寂雷自己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選擇,在飴村亂數轉學進入這所高中時就開始了。
他們註定會遇上,無論是一年五年、甚至是七年,命運的指標終究會將他們指引前往同一個地方。
他抱著幾本教科書匆匆回到醫務室,心跳因著快走的腳步跳得厲害,也因為故人的幾番顰笑。
飴村亂數,七八年過去了,歲月好像從未在他的臉蛋留下痕跡,個子還是一樣嬌小,對上亂數清澈的藍眸時,時光彷彿倒流回到他們初遇那年。
束起一頭長髮的男人從亂數背後虛擁,輕鬆地拿下櫃中的目標書籍,他轉過身來,滿臉的不樂意卻掩不住眼角的欣喜,接過書本時便忍不了地笑了。保健室外的走廊時常傳來小跑步聲、接著糖果掉滿地的咕嚕聲,每一次保健室的門被拉開,都是他甜得膩人的笑容。
總歸是年輕時造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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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年輕數學老師在學生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甚至在單身女教師間也悄悄流傳著他的社群網站帳號。
先是那張天使般的臉蛋,走在校園裡都不免受人注目多看兩眼,搭配一身剪裁合適的襯衫和七分褲,再以幾枚設計華麗的飾品點綴,若不是亂數在眾目睽睽下走進教室,開始進行課堂的教授,學生們或許會將他當成哪個教職員的親屬。
平時待人親和,粉髮教師與十七八歲的高中學生們的年齡差說大不大,亂數也才脫離學生的身份不久,又相當跟得上流行,聊起天來可以說是毫無隔閡;說小卻也不至於讓學生們瞧不起他,專業而認真的上課態度讓學生們不由得仔細聽課,畢竟就算只是看著老師的臉也是種享受。更別說他偶爾流露的無辜神態,沒有哪個女學生能在上課時走神,生怕考糟了會讓老師不高興。
至於虜獲職員室的單身女職員則是另一件事了。
亂數嬌小的身影穿梭在職員室裡,仗著自己年輕,張口對每位女教師都是「姐姐、姐姐~」的稱呼道,每天一大早進職員室便從門口的第一個座位打招呼到最裡邊,嘴甜得像含了塊糖蜜,職員間的氣氛竟也因為他熱絡了不少。
以上,都是神宮寺寂雷無論願意或不願意,近一個月來經常左耳聽右耳出,卻聽到不得不記住的校園八卦。
要說他之所以會被強迫成為謠言集中處,不外乎是來保健室休息的女孩子經常談論起飴村亂數,甚至因為亂數當時有意無意透漏了他們過去頗有交情,消息傳得整個校園沸沸揚揚。不只同事隔三差五裝熟向他問些私事,好奇心沸騰的學生們數量驚人,這才是最後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還不都是為了不要讓奇怪的流言在校內傳開,否則寂雷也沒必要逢人認真闢謠。
不然照亂數到這說一點,再到那說一點,真真假假或過份誇大的零散訊息,整個謠言不知會被拼湊變得多離譜,也幸虧他止血總是止得快,才沒讓他們兩人惹上麻煩事。
「飴村君……」
到底有沒有想過過去的事暴露出去,可能會給自己的未來惹來多少麻煩?
沒費多少力氣,寂雷的校園生活就被亂數攪得一團混亂,肇事者卻還得意洋洋地觀望著事態。
寂雷無力地深嘆了口氣,向整潔的淨白床鋪看去,他過去也在這個場所和那孩子有過繾綣……。
他制止腦海倒轉的回憶,將心底翻湧的情感摁滅,他們早在那之後便結束了,可為什麼卻在再次見到飴村亂數時變得無法控制,瞟向他粉薄的雙唇時,不住地臆想親吻他的甘美。
/
飴村亂數給花瓶裡的花換上新的淡粉山茶花,特地給規劃得白白淨淨的職員室帶來些色彩點綴,淡淡的清香也相當受到女職員的喜愛。
「大姐姐們喜歡就太好啦!淡淡的香味,跟大姐姐們也很搭哦。」
他樂得轉了個圈兒,張開雙臂似要一一擁過在場的女人們,卻巧妙地蹦跳著回了自己座位。
一坐下,亂數就注意到難得出現的對桌鄰居。
神宮寺寂雷掃過他一眼,發現若不是他夠高,亂數桌上塞滿的各種大小包裹幾乎就要將他掩埋。
「飴村老師。」他吞了口氣,忍不住開口。
「嗯?寂雷老師我沒注意到你耶,只是打招呼的話等等啦!我要處理桌上的禮物了。」
「我要說的正是這個。身為教師,收受學生的贈物是不合宜的……」
寂雷邊說視線邊一一從包裝精美的禮物瞟過,有些較精緻的小方盒應該來自同事,有些一目瞭然的分裝糖果明顯是學生送的,但多半也都包裝得相當可愛,用著色彩繽紛的分裝袋裝好,再打上個蝴蝶結。
他自己都沒發覺地蹙起眉頭,蔚藍的眸瞇成長狹,心底浮浮沈沈儘是猜測亂數收下這些禮物時的想法。還記得以前亂數也是這麼受歡迎,每天打開鞋櫃總有幾封親筆情書,座位抽屜更是零星被塞了些糖果,搞得寂雷時不時要提醒他小心蛀牙。
但卻好像從來沒有此刻的心煩意亂。
對面的亂數倒是無視了寂雷的焦躁,捧著個用粉紅緞帶繫起的黃色盒子,鼓著臉緩緩挺直了背部,這讓他看起來高了幾公分,至少能從禮物堆中探出半個頭。
「這是大姐姐們的心意啊,寂雷老師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都不懂,真無聊。」
接著他竟把手中的盒子往寂雷的方向遞了過來,邊咕噥著:「而且之前的禮物都已經收下啦,現在不收多奇怪。」
亂數將禮物往自己塞的動作,和他慣常的小抱怨讓寂雷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輕輕拍開他的手背,硬著頭皮回道:「我沒看見。」
說謊。
就算再怎麼常待在保健室,亂數可是故意把桌上的禮物不斷堆積,才終於變成今天這模樣的。要說這期間寂雷一次都沒回過職員室,那實在不太可能。這一個月下來寂雷要是想對他說教更多的是機會,怎麼就今天突然反常。
他反覆在心裡推敲,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因為看見他很享受被女孩子簇擁示好的樣子才會如此吧。
亂數聳拉著臉,嘴角卻微微勾起,對寂雷的心思心照不宣。
回到母校任職,亂數自然是另有所圖的,雖然這跟他對寂雷當年和他分手仍有埋怨是兩件事,但他確實是賭了一把,這個男人還愛不愛自己。
他還記得裝病天天跑保健室黏著寂雷的日子,也記得畢業時寂雷被拗得沒法,兩人在櫻花紛飛的午後將保健室鎖上,躲在裡頭親吻彼此,任由年輕的他擁抱他白袍底下的身體。
他喘息著和年長男人索要了唯一的一個吻。
上課鐘響,亂數收拾好教材起身,暗自腹誹寂雷這把年紀卻還這麼悶騷,回頭吐舌擺了個鬼臉:「拜拜。」
寂雷緊繃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明明亂數和以前相比並沒有什麼改變,他卻莫名覺得和現在的他相處起來有種被步步緊逼的壓迫感。或許是他依舊把亂數當成少年,卻不得不正視他已經成長,甚至追著自己的腳步同樣成為了教師,回到他的面前與他平視。
疏理好思緒,寂雷也趕忙離開職員室,他原本只想將幾本書暫時放在置物櫃便回去保健室,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學生受傷,空著沒人太久可不好。
聞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寂雷思忖著泡杯茶先休息一會兒,在保健室值班的時間通常都是這樣的,但沒有學生是好事──他又想到亂數在學時總變著花樣跑來保健室,再來是讓他糾結煩惱許久的關係轉變,好像無論有沒有受傷,保健室出現學生的話總沒有好事似的。
長髮男人笑了,懷念往日愛戀的溫暖和失去的感傷在他臉上揉合,而他確實有件難掩遺憾的事。現在回想,比起羞恥更多的眷戀,他在這裡接受亂數的擁抱,但當亂數軟磨硬泡求著一個吻時,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仍然只是撥起他的瀏海在額前落下一吻。
希望他把親吻留給真正能夠託付的人。
這個想法如今看來簡直純情得可笑,兩人中他才是天真的那個,指尖拂過乾燥的下唇,想得有些出神,寂雷抬眼才發現有張床舖的隔簾被拉上了。
怪了,沒人時他都收摺好的。雖然有時保健室會溜進一兩個逃課的學生來睡懶覺,偶爾他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要是真有學生身體不適,寂雷可不會允許自己怠職。他放下茶葉和馬克杯,走向那張被隔簾圍起的床,輕聲提醒著:「不好意思,老師現在才回來……」
「哇啊!」
白淨的隔簾唰地拉開,兩幅隔簾間探出顆蓬鬆粉髮的腦袋。
燦爛的笑容伴隨一股香甜的氣息,突如其來的惡作劇嚇得寂雷反射性退了半步,隨即認出躲在其中的是剛剛還在職員室和他談話的亂數,他得意洋洋地撒開隔簾,一屁股坐在床尾,勉強及地的雙腳樂得不斷擺盪。
「上課呢?」
「空堂啊。」
「你騙我?」
「什麼呢,寂雷說得好過份啊~我可沒說要去上課,再說這點程度跟傳訊息擅自分手比起來,應該不是太嚴重吧。啊啊——還想寂雷終於答應跟我sex了,結果只是分手砲。」
「……那個先別提了。」
被亂數這麼一說,寂雷半是尷尬半是羞惱地撐著額頭,被亂數開放直白地提起過往他不是沒想過,但就算是心存僥倖他也祈禱著亂數不會直面和他談論這事。
否則他尚未熄滅的愛火,定會再次燃起猛烈的火光,直到燃盡所有。
「悶騷、討厭、說謊!寂雷是大騙子。」
「抱歉,我真的沒想到那件事讓你這麼在意……。」
「沒辦法跟姐姐們做色色的事都是寂雷的錯,哼。」
「……。」
男人無語,要說寂雷的罪惡感和愧疚感還是有的,但他也因為自私而消極地不願面對亂數當下的感受,見他這麼不高興的模樣,無論他的話是真是假都加深了他的負罪感,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來,完全忘了亂數這個月在校園中製造了多少關於他們往事的謠言,給他帶來不少麻煩的事。
仔細想想,到底是自然的愧疚或是他對亂數依然留有愛戀的縱容,一時間也弄不明白了。他望進粉髮青年如碧湖清澈的眼睛,試圖傳達自己的感受。
而亂數光是說卻彷彿還不解氣,一下鼓起臉頰雙手環胸不想理寂雷,一下又瞇著藍眸對眼前男人豎起中指。
「做一件事,我就原諒寂雷。」
剛才還氣鼓鼓的人迅速地收回中指,重新綻開一個完美的笑容,側頭仰望著不明所以的寂雷,纖細的食指輕輕貼在自己唇間。
「把欠我的吻還來❤」
寂雷霎時愣在了原地,怎麼也沒料到亂數會提出這個要求。
他們好像回到從前,亂數身著象徵學生的制服,在寂雷低頭替他整理領帶的時候不斷地干擾,央求著曖昧的親密接觸。
「三秒就好,臭老頭。」
看出寂雷的猶豫,亂數一改親密的態度伸手扯過他的長髮,不滿地補充道:「親完你跟我就結束了。」
三秒。
他們就結束了。
失落和遺憾被填補的希冀同時湧上,寂雷說不清這份悶在心頭的情感究竟被孕育成了怎樣,亂數的眼裡依舊深埋著他永遠讀不懂的東西。
寂雷頷首道:「我知道了。」而後順著頭髮被拉扯的方向傾身,兩人雙唇緊貼。
午後的暖陽從大敞的窗照入,陰影和日光將房間切成兩半,微光被一頭長髮分成細碎的星點撒在他們頰邊,寂雷閉上雙眼,默數親吻的終結。
三。
二。
一。
誰都沒有退開。
寂雷睜開眼睛,極近的距離中無可逃地和亂數彼此視線交融,漸漸鼓動的心跳昭示著他終於讀懂了這對眸子的語言。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