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ヒプマイ/有栖川帝統] 被愛的造物
✧帝統過去延伸捏造有
✧2020生日快樂
『帝統、帝統。』
當這份愛變質,它還稱得上愛嗎。
廣場前的大螢幕播放著中王區特報,自言之葉黨奪權執政算來有三年,有栖川帝統仰望螢幕裡收斂了所有情緒的女人,默數這又是他流離失所的第幾年。
言之葉黨的黨首──東方天乙統女,他的母親,面對鏡頭吱吱喳喳地高談闊論,那些政事他懂又是不懂,又像單純地想當耳邊風讓他們穿耳而過。他塞在大衣外套口袋的雙手,一下下地撥弄菸盒的開口,大腦無意識地想為這份突如其來的焦慮尋求一個出口般。
過去,應該不是這樣的。
他的記憶不斷地反覆重現,女人淺淡的笑容,言談間總包覆著微暖的氣息,一次次地重複他的名字,帝統、帝統……,她總是那樣不厭其煩呼喚著他,讓他產生了自己是她最珍視的寶物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母親確實愛著他,所以她的世界才會逐漸扭曲。
陽光灼目,燙得他只得抬手充當掩蔽物,遮去大半卻仍有幾絲破碎的光芒從指縫頑強地鑽入,像他同樣僅存片段的孩提時代。
他隔著指縫匆匆掃過那個女人一眼,恰好螢幕中的乙統女微微頷首,雙眼直視著鏡頭,視線穿越空間,好像她直勾勾地盯向與她血脈相連的帝統似的。所有一切靜止在這剎那,彷彿他從未離開東方天家的大宅院,彷彿他還是那個調皮的小少爺,等著母親在豔陽下撐著洋傘來和自己玩躲貓貓。
「嘖。」
帝統把手插回大衣裡,他還得去幻太郎家和Fling Posse的夥伴會合,任由名為記憶的怪物緊緊尾隨著他。
他還記得那天是個蟬鳴的夏季。
蟬──蟬叫聲很吵,翹掉語文課又躲過保鏢的跟隨,他獨自站在陌生的街道仰頭盯著攀在行道樹上的甲蟲,天氣熱得看出去的世界隱約發糊,但卻不妨礙他沈浸於獨自一人的自由自在。如果也能讓母親看看就好了,他向大樹伸出手臂,想悄悄抓下那隻還停在樹身休憩的蟲子,身體卻猛地被抓著向後傾倒,所有驚呼都被封起吞回喉間。
一雙紫紅映入織著綿綿白雲的晴空,他從沒見過那樣蔚藍的天,藍色總是連結他和母親的顏色,他會在替母親梳理長髮時悄悄拉起一綹青髮,和自己的比齊。同樣的青藍、同樣的瞳孔、同樣的血與肉組成,母親笑著說再過五年、十年,他一定會成為比她更加優秀的人吧。
因為他是媽媽的孩子。
一晃眼,樹上的甲蟲便振翅飛得不見蹤影。
窒息和黑暗淹沒了他。
知了──知了──。
愈靠近幻太郎家,蟬叫聲便愈發讓帝統心煩,煩死人的蟬鳴滋養了他身後的怪物,分明是正午時分的炎日,他卻像被浸泡進冰涼的湖水裡又撈出來般渾身發寒,冷汗凝結成河向無盡的終點滴落。
知了──知了──。
所以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帝統幾乎沒有當時的記憶了,有段時間連帶對老家的印象變得破破爛爛,像他雙手捧著個破了洞的竹簍,試著去盛接所有美好的、珍貴的寶石,而它們沿著破洞一個個滾落最後什麼也沒留下。
當然,他最後平安回到了家裡,如今被他戲稱為牢籠的宅邸。
知了──。
母親。
知了──。
不再是母親,只是名為東方天乙統女的女人。
知了──知了──。
他明白的,他應該要明白媽媽的心情,東方天家掌握的政治權力與利益會將他置身於怎樣的危險中。在他沒發覺的地方她肯定做了更多,明明身處這樣險惡的環境卻依然選擇生下他、養育他──愛著他。
東方天乙統女是愛著他的,帝統如此確信,儘管乙統女對他的嚴加管教佔據了大半時光,壓得年幼的他只想掉頭逃跑,同時她給予的關愛卻不曾少過,她或許不愛他的父親,那不過是另一個使她帶領整個東方天家走向扭曲的導火索,她做的不過是獨自背負起龐大的東方天家。
並且更加地,用她的方式愛著唯一的兒子。
帝統親眼見著東方天乙統女的變化。
那有什麼呢?再天真乖巧的孩子都會學會面對現實的殘酷,放下理想踩著碎裂的玻璃殘片前進。最痛苦的莫過於,改變是最讓人感到寂寞的,彷彿置身世界之外,當所有一切都在踏步向前時只有他被留了下來,而他卻不願改變跨出一步,懷抱孤獨的理想死去。
前方即是地獄,他卻眼睜睜看著身旁的人一個個向下墜入。
「帝統、帝統……。」
他懷抱著的珍貴寶石全都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於是他逃跑了。
知了──知了──。
「吵死啦!」
拳頭砸在本就不太堅固的日式拉門上,無辜的木門震得喀啦啦啦響著。
「吵的是你啊,翻牆從院子進來或好好地按門鈴,小生家可禁不起折騰。」
緊接在帝統的抱怨之後,木門被迅速拉開,他的拳頭停在半空中距離屋主僅僅數公分遠,夢野幻太郎滿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以掌心推開隊友險些要打在他臉上的拳頭。
「……抱歉,我是說蟬啦!蟬!說起來蟬能不能吃啊?」
他不好意思地縮回被推開的手,又好像不知道該如何安置自己的臂膀,晃啊晃地只好抬手抓撓起一頭凌亂的青髮。
幻太郎的重心向左微微傾斜,視線狐疑地在帝統臉上轉了轉,以他平時自信的觀察力帝統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茶髮的男人卻沒說什麼,更加歪斜著側身讓開大門的通道,邊回答著他不著邊際的無聊問題。
「等哪天又窮得只能喝公園水時不就知道了?」
「在那之前會先跑來你家求救啦。」
「那麼看來是小生和亂數太慣著你了。」
「不要說那麼無情的話啊──」
甩掉破舊的鞋子,帝統赤腳踩上熟悉的木地板,留屋主在玄關鎖門,自己倒是熟門熟路地摸進客廳。
幻太郎掃過一眼躺倒在地的黑鞋,沈默地伸腳勉強將一雙鞋擺正又踢去角落處。
總是凌亂散落著廢棄稿件的客廳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看來是又渡過一次截稿日了?也不枉費他最近安份守己沒有來叨擾,帝統得意地坐到矮桌前,桌面早已被各種食材填滿,孤單的壽喜燒鍋飄著香氣像在呼喚一旁的食材們。
他撐著下巴,盯著冒煙的湯汁。
今天是有栖川帝統這個人的生日,當飴村亂數好奇地問起時他給出的答案。
「就算是壽星,也別偷吃喔。」
幻太郎的聲音穿過長廊,從別處傳來。
「才不會做那種事啦!」
過了好一會兒,幻太郎拉開門探頭進來,臉色難看地皺起眉頭,手裡還拿著電話,明顯是話筒另一端的訊息使他如此焦慮。
「亂數好像遇到麻煩了。」
「欸!?」
「他沒來得及跟我說人在哪。」
幻太郎捏緊了手機,原先只是想打電話給亂數問他什麼時候過來,卻沒想到接通後是一遍慌亂。
帝統臉色一沉,伸手摸回兜裡抓住若沒有隊友替他支付費用則早該被停話的手機,指尖勾上冰涼的金屬鏈,站起身道:「我們分開找吧,找到人用手機聯絡。」
事態緊急,連幻太郎都沒心思調笑帝統竟有這麼認真的一面,匆匆地邁開步伐往外頭移動,雖說他們並不懷疑亂數的能力,畢竟是面對那個中王區──他們隨時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帝統走得慢吞,直到幻太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才摸索著從口袋撈出手機,指節勾著已經溫熱的金屬鏈,暗金色的開蓋墜飾看上去已經相當陳舊,掛在鏈子尾端擺盪。
他順著鏈子拉起墜飾,指腹撫過上頭的刻紋並摁開了開關,一張尺寸相當小巧的照片被封在裡頭的塑膠夾層,青髮的孩子在和他擁有相同髮色的女人懷裡笑得燦爛,女人的表情則是因為陽光反射而看不清。
還留著這東西,是不希望回憶起來只有討人厭的事。
解鎖手機,螢幕裡他醉得厲害躺倒在公園的長椅旁邊,亂數自拍了這張照片,幻太郎也從另一側悄悄入鏡,滿臉的不可思議。
嘟嚕嚕──嘟嚕嚕──。
『喂,怎麼了嗎?真少有啊,主動打電話回來。』
按下撥號後沒有多久,回鈴音響起了兩遍,接通的電話對面傳來帶著笑意的女聲。
帝統不想太多話免得浪費時間,略過女人的寒暄直截了當地進入正題。
「亂數人在哪?」
『亂數?啊──你很中意那個東西呢,等到完成的時候再給你派一個完成品如何?』
「閉嘴!那傢伙──那傢伙,才不是什麼東西。」
『……呵呵,也會有這種時候啊,喜歡上的是那個第一眼看中的玩具,就算有著瑕疵,其他的完成品也無法取代自己擁有的。孩子總是如此。』
「東方天乙統女……!」
『嗯,帝統。』
他攢緊了掌心的墜飾,精緻的刻紋或許已在他的皮肉留下深紅的壓痕,但就連如此都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憤怒,無論是對電話另一頭的女人也好,甚至是從來無力改變現狀,依然無法忘懷過去的自己。
東方天乙統女的語氣漠然,卻又那般真誠地形容飴村亂數為物品或玩具隨時都能棄之換新,還有幻太郎的事也是同樣的,儘管他並沒有把一切說開,但他卻十分清楚這些內幕與中王區相關。
在這個女人眼裡,Fling Posse是不是僅僅為中王區製造出來的一顆棋子?
他也只是一個被製造出來,虛假的理由和藉口,帝統從未這麼深刻地認知到無力的現實。
他無法流淚,只有空虛的心臟被怒意填灌而劇烈跳動。
見帝統沈默未語,東方天乙統女淺淺地吸了口氣,『小孩子的扮家家酒也差不多玩夠,該是時候回來了。』
『嗶,嗶啵──』
他將手機拿離開耳畔,跳出通話介面閃入眼底的是來電插撥的提示,但他沒有立刻接起,掌心狠狠地拍上自己的腦門發出響亮的拍擊聲,像要紓解所有的煩悶大力搓開額前的瀏海。
在知道了亂數不是人類的那個深夜,他說:「大概是,被愛著所以不想死掉。」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就算是受中王區牽線而成的組合,他們的羈絆卻足以賦予彼此前進的意義。
「誰會乖乖聽話啊,臭老太婆。」
他嗤笑,帶點屬於王者的狂傲與自信,好像東方天乙統女正站在他面前似的,用盡他所有力氣甩開還在試圖吞噬他的過去。
那個蟬鳴的夏季該結束了。
「你就在那裡等著吧。」
✧2020生日快樂
『帝統、帝統。』
當這份愛變質,它還稱得上愛嗎。
廣場前的大螢幕播放著中王區特報,自言之葉黨奪權執政算來有三年,有栖川帝統仰望螢幕裡收斂了所有情緒的女人,默數這又是他流離失所的第幾年。
言之葉黨的黨首──東方天乙統女,他的母親,面對鏡頭吱吱喳喳地高談闊論,那些政事他懂又是不懂,又像單純地想當耳邊風讓他們穿耳而過。他塞在大衣外套口袋的雙手,一下下地撥弄菸盒的開口,大腦無意識地想為這份突如其來的焦慮尋求一個出口般。
過去,應該不是這樣的。
他的記憶不斷地反覆重現,女人淺淡的笑容,言談間總包覆著微暖的氣息,一次次地重複他的名字,帝統、帝統……,她總是那樣不厭其煩呼喚著他,讓他產生了自己是她最珍視的寶物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母親確實愛著他,所以她的世界才會逐漸扭曲。
陽光灼目,燙得他只得抬手充當掩蔽物,遮去大半卻仍有幾絲破碎的光芒從指縫頑強地鑽入,像他同樣僅存片段的孩提時代。
他隔著指縫匆匆掃過那個女人一眼,恰好螢幕中的乙統女微微頷首,雙眼直視著鏡頭,視線穿越空間,好像她直勾勾地盯向與她血脈相連的帝統似的。所有一切靜止在這剎那,彷彿他從未離開東方天家的大宅院,彷彿他還是那個調皮的小少爺,等著母親在豔陽下撐著洋傘來和自己玩躲貓貓。
「嘖。」
帝統把手插回大衣裡,他還得去幻太郎家和Fling Posse的夥伴會合,任由名為記憶的怪物緊緊尾隨著他。
他還記得那天是個蟬鳴的夏季。
蟬──蟬叫聲很吵,翹掉語文課又躲過保鏢的跟隨,他獨自站在陌生的街道仰頭盯著攀在行道樹上的甲蟲,天氣熱得看出去的世界隱約發糊,但卻不妨礙他沈浸於獨自一人的自由自在。如果也能讓母親看看就好了,他向大樹伸出手臂,想悄悄抓下那隻還停在樹身休憩的蟲子,身體卻猛地被抓著向後傾倒,所有驚呼都被封起吞回喉間。
一雙紫紅映入織著綿綿白雲的晴空,他從沒見過那樣蔚藍的天,藍色總是連結他和母親的顏色,他會在替母親梳理長髮時悄悄拉起一綹青髮,和自己的比齊。同樣的青藍、同樣的瞳孔、同樣的血與肉組成,母親笑著說再過五年、十年,他一定會成為比她更加優秀的人吧。
因為他是媽媽的孩子。
一晃眼,樹上的甲蟲便振翅飛得不見蹤影。
窒息和黑暗淹沒了他。
知了──知了──。
愈靠近幻太郎家,蟬叫聲便愈發讓帝統心煩,煩死人的蟬鳴滋養了他身後的怪物,分明是正午時分的炎日,他卻像被浸泡進冰涼的湖水裡又撈出來般渾身發寒,冷汗凝結成河向無盡的終點滴落。
知了──知了──。
所以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帝統幾乎沒有當時的記憶了,有段時間連帶對老家的印象變得破破爛爛,像他雙手捧著個破了洞的竹簍,試著去盛接所有美好的、珍貴的寶石,而它們沿著破洞一個個滾落最後什麼也沒留下。
當然,他最後平安回到了家裡,如今被他戲稱為牢籠的宅邸。
知了──。
母親。
知了──。
不再是母親,只是名為東方天乙統女的女人。
知了──知了──。
他明白的,他應該要明白媽媽的心情,東方天家掌握的政治權力與利益會將他置身於怎樣的危險中。在他沒發覺的地方她肯定做了更多,明明身處這樣險惡的環境卻依然選擇生下他、養育他──愛著他。
東方天乙統女是愛著他的,帝統如此確信,儘管乙統女對他的嚴加管教佔據了大半時光,壓得年幼的他只想掉頭逃跑,同時她給予的關愛卻不曾少過,她或許不愛他的父親,那不過是另一個使她帶領整個東方天家走向扭曲的導火索,她做的不過是獨自背負起龐大的東方天家。
並且更加地,用她的方式愛著唯一的兒子。
帝統親眼見著東方天乙統女的變化。
那有什麼呢?再天真乖巧的孩子都會學會面對現實的殘酷,放下理想踩著碎裂的玻璃殘片前進。最痛苦的莫過於,改變是最讓人感到寂寞的,彷彿置身世界之外,當所有一切都在踏步向前時只有他被留了下來,而他卻不願改變跨出一步,懷抱孤獨的理想死去。
前方即是地獄,他卻眼睜睜看著身旁的人一個個向下墜入。
「帝統、帝統……。」
他懷抱著的珍貴寶石全都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於是他逃跑了。
知了──知了──。
「吵死啦!」
拳頭砸在本就不太堅固的日式拉門上,無辜的木門震得喀啦啦啦響著。
「吵的是你啊,翻牆從院子進來或好好地按門鈴,小生家可禁不起折騰。」
緊接在帝統的抱怨之後,木門被迅速拉開,他的拳頭停在半空中距離屋主僅僅數公分遠,夢野幻太郎滿是無奈地嘆了口氣,以掌心推開隊友險些要打在他臉上的拳頭。
「……抱歉,我是說蟬啦!蟬!說起來蟬能不能吃啊?」
他不好意思地縮回被推開的手,又好像不知道該如何安置自己的臂膀,晃啊晃地只好抬手抓撓起一頭凌亂的青髮。
幻太郎的重心向左微微傾斜,視線狐疑地在帝統臉上轉了轉,以他平時自信的觀察力帝統無法確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茶髮的男人卻沒說什麼,更加歪斜著側身讓開大門的通道,邊回答著他不著邊際的無聊問題。
「等哪天又窮得只能喝公園水時不就知道了?」
「在那之前會先跑來你家求救啦。」
「那麼看來是小生和亂數太慣著你了。」
「不要說那麼無情的話啊──」
甩掉破舊的鞋子,帝統赤腳踩上熟悉的木地板,留屋主在玄關鎖門,自己倒是熟門熟路地摸進客廳。
幻太郎掃過一眼躺倒在地的黑鞋,沈默地伸腳勉強將一雙鞋擺正又踢去角落處。
總是凌亂散落著廢棄稿件的客廳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看來是又渡過一次截稿日了?也不枉費他最近安份守己沒有來叨擾,帝統得意地坐到矮桌前,桌面早已被各種食材填滿,孤單的壽喜燒鍋飄著香氣像在呼喚一旁的食材們。
他撐著下巴,盯著冒煙的湯汁。
今天是有栖川帝統這個人的生日,當飴村亂數好奇地問起時他給出的答案。
「就算是壽星,也別偷吃喔。」
幻太郎的聲音穿過長廊,從別處傳來。
「才不會做那種事啦!」
過了好一會兒,幻太郎拉開門探頭進來,臉色難看地皺起眉頭,手裡還拿著電話,明顯是話筒另一端的訊息使他如此焦慮。
「亂數好像遇到麻煩了。」
「欸!?」
「他沒來得及跟我說人在哪。」
幻太郎捏緊了手機,原先只是想打電話給亂數問他什麼時候過來,卻沒想到接通後是一遍慌亂。
帝統臉色一沉,伸手摸回兜裡抓住若沒有隊友替他支付費用則早該被停話的手機,指尖勾上冰涼的金屬鏈,站起身道:「我們分開找吧,找到人用手機聯絡。」
事態緊急,連幻太郎都沒心思調笑帝統竟有這麼認真的一面,匆匆地邁開步伐往外頭移動,雖說他們並不懷疑亂數的能力,畢竟是面對那個中王區──他們隨時都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帝統走得慢吞,直到幻太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才摸索著從口袋撈出手機,指節勾著已經溫熱的金屬鏈,暗金色的開蓋墜飾看上去已經相當陳舊,掛在鏈子尾端擺盪。
他順著鏈子拉起墜飾,指腹撫過上頭的刻紋並摁開了開關,一張尺寸相當小巧的照片被封在裡頭的塑膠夾層,青髮的孩子在和他擁有相同髮色的女人懷裡笑得燦爛,女人的表情則是因為陽光反射而看不清。
還留著這東西,是不希望回憶起來只有討人厭的事。
解鎖手機,螢幕裡他醉得厲害躺倒在公園的長椅旁邊,亂數自拍了這張照片,幻太郎也從另一側悄悄入鏡,滿臉的不可思議。
嘟嚕嚕──嘟嚕嚕──。
『喂,怎麼了嗎?真少有啊,主動打電話回來。』
按下撥號後沒有多久,回鈴音響起了兩遍,接通的電話對面傳來帶著笑意的女聲。
帝統不想太多話免得浪費時間,略過女人的寒暄直截了當地進入正題。
「亂數人在哪?」
『亂數?啊──你很中意那個東西呢,等到完成的時候再給你派一個完成品如何?』
「閉嘴!那傢伙──那傢伙,才不是什麼東西。」
『……呵呵,也會有這種時候啊,喜歡上的是那個第一眼看中的玩具,就算有著瑕疵,其他的完成品也無法取代自己擁有的。孩子總是如此。』
「東方天乙統女……!」
『嗯,帝統。』
他攢緊了掌心的墜飾,精緻的刻紋或許已在他的皮肉留下深紅的壓痕,但就連如此都無法發洩他心中的憤怒,無論是對電話另一頭的女人也好,甚至是從來無力改變現狀,依然無法忘懷過去的自己。
東方天乙統女的語氣漠然,卻又那般真誠地形容飴村亂數為物品或玩具隨時都能棄之換新,還有幻太郎的事也是同樣的,儘管他並沒有把一切說開,但他卻十分清楚這些內幕與中王區相關。
在這個女人眼裡,Fling Posse是不是僅僅為中王區製造出來的一顆棋子?
他也只是一個被製造出來,虛假的理由和藉口,帝統從未這麼深刻地認知到無力的現實。
他無法流淚,只有空虛的心臟被怒意填灌而劇烈跳動。
見帝統沈默未語,東方天乙統女淺淺地吸了口氣,『小孩子的扮家家酒也差不多玩夠,該是時候回來了。』
『嗶,嗶啵──』
他將手機拿離開耳畔,跳出通話介面閃入眼底的是來電插撥的提示,但他沒有立刻接起,掌心狠狠地拍上自己的腦門發出響亮的拍擊聲,像要紓解所有的煩悶大力搓開額前的瀏海。
在知道了亂數不是人類的那個深夜,他說:「大概是,被愛著所以不想死掉。」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就算是受中王區牽線而成的組合,他們的羈絆卻足以賦予彼此前進的意義。
「誰會乖乖聽話啊,臭老太婆。」
他嗤笑,帶點屬於王者的狂傲與自信,好像東方天乙統女正站在他面前似的,用盡他所有力氣甩開還在試圖吞噬他的過去。
那個蟬鳴的夏季該結束了。
「你就在那裡等著吧。」